第四届乌镇戏剧节上周闭幕了。每年戏剧节的10天里，小镇上日夜狂欢，用“如梦如幻”这样的鸡汤字眼来形容戏剧节期间的生活，一点也不为过。

10月22日，第四届乌镇戏剧节闭幕现场

举办至第四届，戏剧节看上去逐渐走上了正轨，并日益显露出国际化的气质。今年的乌镇戏剧节，有两个十分明显的变化。

一是节日期间小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了。即便不是周末，西栅大街上每一天都人满为患。从一个剧场走到另一个剧场，往往要拨开层层的人流。经常可以看到行色匆匆、赶戏赶场的观众和工作人员，被看嘉年华演出的围观群众堵住去路，一脸干着急。

第四届乌镇戏剧节期间，围观街头演出的游客密密麻麻

剧场里同样人满为患，每场演出几乎都出现了观众席爆满的场面。在观众席最多的乌镇大剧院，第一排观众席前特意加了三排座位，密密麻麻，坐满了人。若是遇到口碑好的演出，更是一票难求。

二是观众的面貌变得“多样”起来。当然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艺青年依然是绝对的主力。但令人意外的是，居然还有不少与舞台上的先锋剧气质颇不相符的大爷大妈们，也津津有味地前来看戏。其中，有些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，一看就是来旅游的；有些则是当地观众。印象深刻的是一位独自看戏的老人家，散场后一溜烟跑去周边的民宿和老板聊天叙旧。

看开幕大戏《赌徒》时，前排坐着好几个着装整齐统一的服务员，全程端坐仰视，极其认真地看完了这出长达五个小时的晦涩作品。后来才知道，乌镇会在每天的演出中拿出几十张戏票给员工。然而僧多粥少，几千名员工里，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获得这个由电脑系统随机抽取的福利。

乌镇戏剧节开幕大戏《赌徒》

一天，一个餐馆的服务员正收着盘子，突然弱弱地问起了有没有多余的票子。年轻的姑娘有些哽咽地说：“我特别想去看戏，可是没有被抽到……”

几天后，在古镇街上，又偶遇了两个穿着蓝色工服的景区工人，其中一个一手拿着电机设备，一手紧紧地攒着一张戏票，一脸乐呵，一路和相识的同事播报晚上要去看戏的喜讯。

记者忍不住上前聊了几句，回应的仍是一个被喜悦填满的笑脸：“这是我第一次被抽中哦。”

“你的同事们看了戏有什么感受吗？”记者问。

“一句话，看不懂。我们浙江人从小看越剧的。外国戏，不大懂。”

“看不懂你为啥还这么高兴？”

在乌镇的几天里，那个委屈的姑娘和那个高兴的笑容，都成为了今年戏剧节里记忆最深刻的画面之一。

10月17日，乌镇戏剧节保留派对——戏剧长街宴现场

首届乌镇戏剧节举办时，记者曾采访了乌镇旅游总裁陈向宏。这个一手打造了今日乌镇的操盘手以及乌镇戏剧节的发起人，谈得最多的是乌镇的“文化复兴梦”。

对于办戏剧节的初衷，他反复强调：“为什么我们小镇的孩子不能看话剧、不能看美术展？如果镇上的年轻人可以在美术馆看世界级的作品，在戏剧节看国际性的戏剧，说不定我们还会有第二个木心、茅盾。”

那时，很多人对这番话将信将疑，因为它看起来太像一句不那么实际的漂亮话。然而四年后的乌镇，在连续举办四届乌镇戏剧节后，俨然已从一个“旅游小镇”，变身为充满浓郁气质的“文化小镇”。

紧挨着大剧院的木心美术馆已经成为了乌镇新的景点。很多不知木心为何人的游客，也在这个充满建筑美感的房间里流连忘返。

走在景区里，一不小心就会撞倒几个当代艺术品。

戏剧节期间，全国各路文化记者齐聚于此。其中不少人，对这个小镇已相当熟悉，因为每一年，似乎总要来这个地方几次。

今年春天，乌镇举办了首届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。艺术家向京说，这是在国内看到的最好的艺术展。

首届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新闻发布会现场

期间，乌镇还举办了一次春季剧展。

紧接着，一年一度的乌镇戏剧节又在秋天开锣上演。在中国戏剧界德高望重的“大导”林兆华也来到了乌镇，担任戏剧节荣誉主席。这位80岁的老爷子说，乌镇戏剧节是全国办得最好的戏剧节。

戏剧节举办期间，戏剧节宣传组的姑娘们每天凌晨两三点才睡，一清早就得起床。除戏剧节外，他们还要准备12月将在乌镇北栅丝厂举办的国内首个维塔工作室大展，这也是首届乌镇国际未来视觉艺术计划的一部分。而在戏剧节落幕后，举国关注的互联网大会又将在此拉开序幕。

和这些姑娘们聊天，感觉她们一年四季都有忙不完的活动。

乌镇戏剧节闭幕前一天，去年刚刚建成的木心美术馆举办了一场“莎士比亚与汤显祖”特展开幕活动。平日一贯以高冷形象示人的馆长陈丹青，照例忙着四处张罗。陈丹青好友、表演艺术家濮存昕特地从北京赶来，系着一条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领带，出现在开幕式上。

就在同一天，濮存昕忙活了半年的“莎士比亚戏文朗诵会”在乌镇国乐剧院上演。演出由他亲自策划、组织并导演。为了寻找最合适的演员，他把胡军、陈小艺、宋春丽、徐涛、任志宏、师春玲、李梓萌等一众戏剧大腕全都请到了乌镇。这样的阵容，甚是少见。

10月21日，“莎士比亚戏文朗诵会”现场，戏剧大腕云集

朗诵会结束的当晚，濮存昕又和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、陈丹青以及莎剧专家沈林在木心美术馆进行了一场深夜对谈，题目是“濮将军VS茅将军——我的莎士比亚和汤显祖”。

对谈持续到凌晨12点才结束。期间，观众一个都没有离开。听着窗外绵绵秋雨，濮存昕感慨道，一个文化活动可以让大家聚到这么晚，是因为我们在这里都是没有“家”的人，不用赶地铁，不用急着回家，大家可以通宵讨论艺术，这是乌镇独特的地方，也是艺术家们喜欢上这里的原因。

整个戏剧节期间，乌镇的大街小巷穿梭着各路文艺青年。至于戏剧界人士，走几步必然会遇到一个熟人。明星在这个小镇也见怪不怪。除了黄磊、孟京辉、赖声川这些年年都来的熟面孔，刘恒、杨澜、韩童生、海清、何炅、吴越等各路明星名人，也随时可能出现在你身边，与你并排看戏。

杨澜微博晒出与赖声川等在乌镇戏剧节上的合影

也有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、文化策划人、艺术从业者，带着各种问号，悄悄来到乌镇，买票、看戏、取经。

在西栅大街的戏剧节大本营，售票处每天都围着各色游客。很多人此前对戏剧一无所知，但他们被满大街的海报和街头演出所吸引，于是手里拿着戏剧节资料，在仅剩的几场演出票里纠结，不断追问售票员该看哪出剧目。

乌镇墙上贴满了戏剧的宣传海报

整个戏剧节照旧在青年竞演单元的颁奖活动后谢幕。今年的乌镇戏剧节不再只是一个单纯以展演为主的戏剧节，除22部特邀剧目、17组青年竞演、1900场古镇嘉年华的街头演出外，还有6场小镇对话、5个戏剧工作坊、3个戏剧主题展览和5场戏剧峰会。

丰富多彩的街头表演

其中，最值得关注的是，共有51个不同国家的艺术节总监主动来参加乌镇戏剧节。而在4年前，第一任艺术总监赖声川想邀请国际剧团来乌镇演出，还是一件很难说服别人的难事。

闭幕式上，陈向宏宣布下一届戏剧节时间为2017年10月19日-29日，主题为“明”，将由导演田沁鑫接棒孟京辉担任艺术总监。他相信，明年的戏剧节将继续开拓国际视野，成为更具影响力的戏剧节，有更多的艺术家、游客以及当地的老百姓参与进来。

10月22日，第四届乌镇戏剧节 闭幕现场，陈向宏介绍下一届戏剧节情况

与此同时，乌镇计划明年开始举办建筑展。

“乌镇就是一条河，当代艺术、戏剧节就是河里的鱼。未来，这条河里可能会有更多品种的鱼。”陈向宏说：“我们没有说一定要达到什么标准，就是把每一届做好，有一个积累，有一个沉淀的过程。”

乌镇夜景

对于心中乌镇的未来，陈向宏谈到，乌镇，还得是一个乌镇人的小镇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

不管未来怎样，至少，在今天的乌镇，“文化复兴”，似乎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一个梦。而陈向宏那些让小镇的孩子接触世界顶尖艺术的愿景，如今看来，也已触手可及。

（图文来源：澎湃新闻）